27：單純
接著我逮到機會問莉邡，溫蒂家裡是幹什麼的？莉邡說她父母親是在菜市場賣菜的，她從小在菜市場裡面長大，當然也從小就開始幫忙家裡做生意。我這才明白她為什麼會隨身攜帶計算機放在皮包裡，更了解親眼所見她殺價的功力來自家學淵源。莉邡還偷偷告訴我，平常她們一起出門買東西，都是她在背後作決策，溫蒂出面跟人家殺價。這次她們來租房子也是她在背後一手策劃。
由於莉邡從我這已經知道屋子的格局，所以在她設定的規劃裡，主人房是溫蒂的，長輩房是莉邡的，我不動，夏大宇搬去兒童房──又因為以前她們在士林附近兩人合租的公寓租金是一萬二千，所以她們決定用一萬塊來跟夏大宇租兩個房間。其中兩千的差價用來補貼日後每個月得多出來的交通費。
算起來，莉邡回台灣到現在只過了五個小時，短短的時間問不了許多事，有些真正重要該問的事情我都還沒問。沒問的原因除了時間不夠外，主要是氣氛和情境不對。就像她們為什麼會決定搬來和我跟夏大宇住？她現在跟法拉利男怎麼啦？是不是已經決定要接受我的愛情？這些敏感問題我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情境和氣氛來問。
然而，自從夏大宇跟我推薦櫻木川的小說後，我狠心花錢買了一本回來看。小說裡面有這麼一句話：『在愛情的世界裡，急不濟事。』我認為這句話很有道理。現在一點也不需要急著去問那些事。
她們已經決定要跟我們住一起，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問，不是嗎？
家裡有女人是幸福的……她們還沒正式搬進來，我跟夏大宇就已經準備好要在待會享受了一頓幸福的晚餐。
事情是這樣的。
夏大宇在她們決定搬進來後，說要請客迎新，莉邡和溫蒂期期以為不可，因為那太浪費了，最後她們說要去市場買菜回來親自下廚做飯。
既然她們真心誠意的要這樣做，我跟夏大宇當然大發慈悲蒂答應了。
這頓晚餐，她們說我們可以指名點餐，只要我們所要的餐點能找得到食材，她們就做得出來。於是我點了日式豬排和炸大蝦，這個沒問題，她們同意；但是夏大宇點沙朗牛排卻被溫蒂否決，原因是夏大宇太胖，不該吃油膩的沙朗牛排。最後夏大宇被強迫改吃菲力。不過這不影響夏大宇的情緒。從溫蒂進門到現在，他的表情一直楚於興奮狀態。興奮的程度比吃了安非他命還要興奮。
櫻木川的小說說的沒錯：『愛情，就像毒品……』
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七點。三十分鐘前她們從羅斯福路上的南門市場買菜回來後，一直在廚房裡面忙到現在。我跟夏大宇涼涼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待幸福晚餐的到來──不用懷疑，我跟夏大宇身上都有光圈，一種叫做幸福的光圈。
任何人看到我們都會被閃得睜不開眼。
音樂的聲音在屋子裡面迴繞。不是夏大宇平常最喜歡的古典爵士，而是溫蒂帶來的70年代的民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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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首歌不錯聽耶…大宇，你聽過嗎？」
『聽過。』
「歌名？」
『夢田。』
「誰唱的？」
『齊豫。』
「你怎麼會知道？你不是專聽古典音樂的嗎？」
『你沒注意到櫻木川那本小說書名叫《夢田，在遇見妳之後》嗎？』
「是啊。」
『我看了他的書後，順便也去認識了這首歌。』
「醬喔。」
接下來，我隨著音樂哼著這首歌《夢田》……不久後餐廳那邊也傳來歌聲。是莉邡和溫蒂在合唱。
聽到她們歌聲的時候，我很識相地住嘴。她們兩個的二部混音唱得太好聽了，音色靈動、咬字清楚──基於感情因素可能影響我的判斷力，所以我不好意思用「天籟之音」來肯定她們的合唱功力。但相信我，我不是「ＰＬＰ」的那種人，她們倆的合唱聲真的超讚。
在她們合唱的同時，我還聽到擺碗筷的聲音，在那剎間我有置身「夢田」的感覺。
當她們合唱完那首歌後，一起發出幸福通告：『十分鐘後吃飯。』然後走進廚房。
我和夏大宇起身，看到餐桌上已經擺好的餐具。
……幸福喔……
我和夏大宇身上的幸福光圈再度耀出萬丈金光。
夏大宇想起什麼似的，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，說：
『哎喲，我忘了醒酒。』
『溫蒂要喝那瓶1945年份MOUTON酒莊的葡萄酒。』
「你真要開？」
『是啊。』
「她跟你開玩笑的，又沒真要喝。」
『問題是我已經答應了。』
「重點是她沒有真要喝啊？」
『錯，重點不是那樣。』
「那是什麼？」
『重點是，我想開給她喝。』
我看著夏大宇，心想：好一個夏大宇，我承認我錯了。
「但是你這樣做會不會太虧本？」我依然忍不住問。
『虧什麼本？』
「要是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呢？」
『又如何？』
「那你不是幫別人照顧女朋友？」
『那又如何？』
「虧大啦。」
『呵呵，你想太多。』
「啊？」
『我只是單純的想對她好，沒有其他的意思。』
「啊！」我過去摸摸他的額頭，「沒發燒。」
『幹嘛…什麼態度…沒禮貌…』他撥開我的手。
然後他把電視櫃裡那瓶1945年份MOUTON酒莊的葡萄酒拿出來。在他開酒時，我把溫蒂在三天前和男友分手的事告訴他。他只說：『那男的很壞。』便不多說。
當他要把開好的酒拿過去放在餐桌上時。我阻止他這樣做。接著跟他說不要先拿去擺在餐桌的原因。他認同了。這瓶1945年份MOUTON酒莊的葡萄酒很珍貴，不是嗎？這麼珍貴的東西，應該有一個比較特別的出場，不是嗎？
接下來，我們坐上了幸福餐桌，即將開始這頓幸福的晚餐。我們坐的位置是這樣的：夏大宇坐在我的左手邊，溫蒂坐在夏大宇的左手邊，莉邡坐在溫蒂的左手邊。這樣你們知道莉邡坐在我的哪邊了嗎？
我們四個人的面前都擺著一個大磁盤。
我的盤子裡面有一塊炸豬排，兩隻炸大蝦，三朵小香菇，四隻小玉米筍，五顆挖成圓狀、一塊錢大小的紅蘿蔔。這些食物被六根細長的芥蘭菜圓圓的包圍著。夏大宇的盤子上有一塊八盎司的菲力，兩朵小香菇，三隻小玉米筍，四顆挖成圓狀、一塊錢大小的紅蘿蔔。這些食物被五根細長的芥蘭菜圓圓的包圍著。
莉邡和溫蒂的盤子裡面擺放的菜色總合了我跟夏大宇的食物。她們的盤子裡面，擺放了豬肉和牛肉，但都只是只夠一口的一小塊，蝦子則是剝開燙熟切成四塊、分成的兩份放在兩個盤子裡，不像我盤子裡面的蝦子是用炸的，至於香菇、小玉米筍、紅蘿蔔和芥蘭分別在她們的盤子裡面佔據了四個區塊，看不出來數量究竟有多少，
『你知道嗎？』溫蒂笑著對夏大宇說：『你這道牛排餐是有名堂的。』
『什麼名堂？』夏大宇問。
『猜猜看。』溫蒂笑著。
『猜不出來。』夏大宇看了一會後說。
『五福臨門啦…笨…』溫蒂笑著說。
『一二三四五，』夏大宇數著盤子裡面食材：『嗯，的確是五福臨門。』
「一二三四五，」我湊趣地也數了一遍：「嗯，除了五福臨門，這道牛排還有另外一個名堂。」
『什麼名堂？』夏大宇問。
「一二三四五，猴子去跳舞……」我笑著說：「所以它也是「猴子要吃然後去跳舞」餐。」
莉邡和溫蒂聽了笑不可支，夏大宇則是瞪著我說：
『狗嘴裡永遠吐不出象牙，我不跟你計較。』
「一二三四五六，」為了怕被夏大宇以牙還牙、以眼還眼，所以我很快數了自己盤子裡面食材的菜色數量：「我知道了，我這道餐叫做「六六大順」。」
我說完，沒有人理我，他們都靜靜地看著我。
「你們現在是幹嘛？」我問。
『現在，請你接我的話。』莉邡說。
「可以拒絕嗎？」我苦著臉。我知道接話的結果肯定不是好結果。
『不准。』莉邡說。
我擺出苦旦臉，正打算求饒時，夏大宇說：
『裝「苦旦」是沒用的……你乖乖聽話吧。』
『沒錯，你得乖乖接莉邡的話。』
溫蒂接口說。她說這話的時候還站起來按著桌子，一副管家婆娘的樣子。﹝現世報來得可真是快……另外……溫蒂啊，妳挺夏大宇也挺得太過火了，幹嘛站起來？怕人家不知道妳挺他嗎？﹞
『一二三四五六……接什麼？』莉邡笑著說。
「猴子去斗六。」我苦著臉說。
『所以這道餐除了有個叫「六六大順」的名堂外，還有什麼名堂？』莉邡笑問。
「猴子要吃然後去斗六餐。」我說。
『這是你說的，不是我說的。』莉邡笑著說：『所以，狗嘴是誰？』
就算我在莉邡面前永遠只能擺低姿態，但也不能低到自己說「狗嘴是我」吧。所以……我選擇不回答。
『給你五秒鐘來轉這句話…快…』她笑著催促我，然後開始計時：『五、四……』
五秒鐘！那不是比曹植的『七步成詩』還要短。
『三，你還有兩秒鐘。』莉邡催促著。
當年曹丕逼迫自己的親弟弟曹植『七步成詩』，不然要殺了他，現在我居然被自己心愛的人逼迫自己承認『狗嘴吐不出象牙』，不禁悲從心來……﹝嗚﹞……
『二，你只剩一秒鐘了。』莉邡繼續催促。
有為者亦若是！曹丕能，我也能……在五秒倒數結束之前，我深情地看著莉邡說：
「煮豆燃其箕，豆在釜中泣；
「本應同林鳥，相逼何太急。
『你……』
莉邡要氣不氣、要笑不笑的，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。
然後莉邡看著我不說話。溫蒂在旁邊看著莉邡。至於夏大宇則是偷偷在桌底下對我豎大拇指。
至於我呢？正在……努力讓自己不要太驕傲。
我知道，暗爽會內傷，但是沒法度，非暗爽不可。
沒多久，莉邡對我微微一笑，說：
『菜快涼了，吃飯吧。』
「再等一下。」我說：「這頓晚餐還少一樣東西。」
『少什麼？』莉邡說。
「酒。」我說。
『好耶…』溫蒂說：『我最喜歡邊吃飯、邊喝酒。』
「什麼？」我和夏大宇不約而同地看著溫蒂。
『幹嘛…喜歡邊吃飯、邊喝酒有問題嗎？』溫蒂有點不好意思地說。
『你們真是大驚小怪，』莉邡接著說：『溫蒂家裡吃飯都是要喝酒的。』
我和夏大宇一起「哦」了一聲。了解原來溫蒂會這麼高興是因為她賣菜的老爸造成的。
溫蒂過去酒櫃那邊拿了一瓶2004年份的葡萄酒，說：
『我們喝這瓶。』
「咦，」我故意說：「妳不是想喝那瓶1945年份MOUTON酒莊的葡萄酒嗎？」
『我剛剛開玩笑的啦……那瓶酒那麼珍貴……』她說話的時候，下意識地看向電視櫃裡面原本放那瓶1945年份MOUTON酒莊的葡萄酒的位置，驚訝地睜大眼睛，『欸……那瓶酒…怎麼不見了……』
「那瓶酒現在在客廳。」我笑著說。
接著她看到客廳桌子上的那瓶酒，無法置信地再次睜大眼：
『酒…開了…你們開了那瓶酒…為什麼？』
「因為夏大宇想開給妳喝。」我說。
然後，我跟莉邡看到……溫蒂看著夏大宇。
再然後，莉邡承認了我說過的一句話：『溫蒂眼紅紅是因為感動夏大宇願意為她開那瓶珍貴無比的酒。』
這是一頓幸福的晚餐，同時也是一頓快樂的晚餐。從我們開始舉杯祝福「同在一個屋簷下愉快」開始，喝下第一杯酒後，溫蒂像是瘋了一樣地狂喝、猛喝，還拖著夏大宇非得陪她乾杯不可。
溫蒂和夏大宇那種「造飲則盡」的喝法，要是拿那瓶1945年份MOUTON酒莊的葡萄酒來喝根本是是暴殄天物，他們自己也心裡有數，所以還是開了那瓶2004年份的普通葡萄酒。
結果呢？便宜了我跟莉邡。我們小口品享著1945年份MOUTON酒莊葡萄酒。整瓶酒幾乎是我和跟莉邡一起喝掉的。
至於他們那種喝法的結果呢？他們總共喝掉了兩瓶2004年份的普通紅酒和三瓶六百ml的日本大關。
他們這種喝法一定有人要醉。
醉的人是溫蒂嗎？
不是。
醉的人是夏大宇。
顯然又是家學淵源的關係，溫蒂越喝越勇，但是喝了那麼多了，除了看得出來她很hight外，一點事也沒有，連臉都沒紅。
至於夏大宇……在我開第三瓶日本大關時，不醒人事一頭栽在餐桌上睡著了。
以前聽說過，女人要是不會喝酒就算了，只要是會喝酒的女人，酒量都非常可怕。我今天終於終於見識到了。
還好，跟她喝酒的人不是我。
※愛情的所作所為，不該有任何想法、目的和重點……
※愛情，很單純，單純到只是單純的想對一個人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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