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60年代]人生若只初相见（原）作者:落霞￡孤婺



    人生若只初相見，何事秋風悲畫扇？

    等閑變卻故人心，卻道故人心易變。

    骊山語罷清宵半，夜雨霖鈴終不怨。

    何如薄幸錦衣兒，比翼連枝當日願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摘·納蘭性德《木蘭花令·擬古決絕詞》·題記

    清風拂窗，闌珊夜色。午夜時分，神思迷茫，這樣壹個夜，徜徉于迷離光影，人生畫面交駁之余，有“人生若只如初見”壹句蓦然顯現。此情此景，暗合心境，感動之余，不禁歎絕!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短短七字，多少悲涼道盡；寥寥數言，無盡離合畫卷。人生假設，極盡婉轉，傷感之韻，勝于千言。種種不可言說滋味，因這壹“若”湧心，令人感慨萬千。此際，唯有“黯然銷魂者，唯別而已矣。”其余韻缭繞，哀轉久絕，愛恨情仇，不忍卒思……

   
    不屬于過去，無以體驗曆史滄桑。但冥冥之中，卻與漫長悠深歲月有難以化解的宿緣。生涯漫漫，綠柳年年。若只初見，何等甜蜜溫馨，何等深情無限？會有多少浪漫？了卻多少怨恨？如此，班妃秋扇休畫，絲竹音律在弦；玉環應無長恨，連理比翼如願。縱使死別分離，仍有刻骨舊念。

    曆史，痛苦，唯美。有有多少如花美眷，又有多少似水流年？長歎，太白長嘯出城，季真金龜換酒；玉環緩歌慢舞，念奴楊柳翻唱，不論士子紅顔，俱或紅顔薄命，或命運多舛，無以超脫宿命淪陷。美好的最初，無非擦肩而過的驚鴻壹瞥·時光覆蓋之下，不過是瞬間驚豔，只留下無盡是是非非、恩恩怨怨。

    愛情，只在開始才最美麗；爾後，只是結局。而結局,不是終成眷屬後的怠倦，就是終身遺憾的無奈。不是麽？若只有開始，壹個仍是盛唐明君，壹個仍是絕代佳人，何來馬嵬坡上三尺白绫，壹具枯骨？若只有開始，壹個仍是江南才子，壹個仍是壹代名妓，便沒有了怒沈寶箱，壹縷冤魂。他不過是過客，她不過同陌路。沒有結束，牽絆、糾纏，沒有喜怒哀愁，青山依舊，明月依舊，不會讓“此情可待成追憶，只是當時已惘然”……

    透過時間之河，有累累傷疤可窺；穿透時光之幔，可輕撫淺淺印痕。壹切感傷，緣于“初相見”的慨歎。人與人之間，若保有初時美好至永遠，或保持初時厭惡而不往來，又豈有爾後無數悲歡離合發生？多美的感覺，可惜只能假若，只是美好假設，善良的意願。

    那是怎樣的怅惘？生命中，總有壹些際遇，讓我們銘心，讓我們感慨，就是那壹刹，壹切就已注定。有相識相知，有相守相依。有相識的開始，有結束的分離。最後，相見若不相識，笑問客從何來。終了時，不過鏡花水月，不過憑欄而怨。

    穿過曆史帷幕，時間之岸，我們走來。有妳，有我，有仍然逃不離的情劫，化不開的濃情。壹路走來，壹路走去，衣袂飄飄，紅塵相約。迷離的眼眸，有歡欣、有落寞、有景致，有情思。所有的血淚，融入憂傷與孤寂的眼眸,飛越世俗，洞穿曆史，滑過歲月，依然清晰。當時只道是尋常，怎知，觸手可即的幸福，卻消逝于轉瞬，無以尋回。又怎知，壹個淡雅夢影，不可相約今生。太多不可預料，太多聚散依依，只余孤寂。惘然，彷惑，咫尺天涯，越不過；天涯咫尺，靠不近。歲月無聲，似壹首長詩，訴說不盡惆怅，直滴心裏。唯把酒問天，最終，在寂靜之夜，沈緬。

    恍惚中，舊時依稀可見。妳仍輕靈美麗，笑語嫣然，于我心靈深處藏匿。無法釋懷的遺憾與痛惜，以無聲紙墨，傾訴心底最深的憂郁。請容許，所有的過往，都只如初次相逢的刹那，請容許，時光的輪軸，不再滑過山脊。在山壹程，水壹程的相思，把煙花般美麗，綻放迷人的花瓣，融進靈魂，于時光的年輪，日複壹日向前。

    我問。人生若只初相見，愛，是否更多，傷，是否更少；笑，是否更長，哭，是否更短？冥冥之中，緣起緣落，命運使然。只是，山中方七日，世上已千年，太多的宿命，曾經的，煙消雲散；再來的，形同殊途。卻原來生命太短，苦難太長。所謂相守，只是生命小溪苦澀流過，不可能若初相見，這又怎麽可能？

    天地間，妳我只是匆匆過客，無以超脫，沈浮難免。那就綻放煙花般美麗，或昙花壹現罷。煙花之美，不只因空中綻放，而是升空的勇氣。那是什麽執著，甯願耗盡動力，將笑顔壹次呈現？是什麽情懷，用最後的美麗，來展示燦爛的生命？昙花之美，是因它夜深的蘇醒，幾十年壹次的聖潔，執著而又純真。因它相信，只有那等待的人，才有資格見它赤裸的嬌媚。然後，把對視的回憶，于夢回蔓延。

    生命中的壹切，可以過去，可以忘卻。只是看不透，荒蕪的心，曾經如何波瀾壯闊，曾經如何繁花似錦。時間就此凝固。穿越時空的遇見，若驚鴻壹瞥。我的世界，妳來過，我記住了。雖然匆匆，卻生了惦記和挂牽。像雨後初綠的嫩葉，像綻放枝頭的初蕾。壹切，都是不經意，如微風不輕意拂過的臉頰。訝于冥冥中的巧合，記住現在，回憶將來。自此，紅衣綠帶，錦繡繁華，駐跸心田。

    這個午夜，時鍾滴答，在迷離中清醒。時間裏，空氣中有出竅的靈魂。飄飄忽忽，仿若從天空俯視自己的軀殼——多年後，身體已老，穿壹件紫色睡衣，躺在搖椅上。窗外，有和風，有細雨，有清脆晨鍾，有荷花香溢，壹曲《最浪漫的事》于室內充盈，讀著壹本厚厚的書，只光線晦暗，字迹模糊，但，有妳憐愛的笑臉。

    邀妳，來壹場只若初相見。不搖醒晨霧的花兒，不道別秋水的漪漣，這壹路，總有壹曲吟唱。既然上路，就別心不在焉。走下去，山高水遠。盡管是，初見，驚豔。曾經滄海，卻已然、夢醒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