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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失戀撞牆期
作者: 老原 日期: 2009.04.05  天氣:  心情:
小朋友留言說現在正處於「失戀撞牆期」,問說:「失戀怎麼這麼恐怖呢?」
「撞牆期」這形容無論意義或形象都好準。失戀的確是那種狀態。我「小時候」(哈哈開玩笑啦,是說我三十多的時候,跟現在比真的是「小時候」),看到一位知名兩性專家說:失戀這件事是經驗問題,失戀得越多,復原得越快。她舉例,她初戀時痛三年,身經百戰之後,一個禮拜就可以無影無蹤。
彼時老原正愛得(和恨得)死去活來錐心刺骨支離破碎嗔恨交加有如置身火宅,看到這段話,認為這位專家百分之兩百沒心肝,甚至沒有感覺器官。但是現在,說實話有點不知道是因為學佛,還是因為年老,還是因為其實根本不愛對方,總之,「失」點什麼,失戀情或失友情,我好像都風平浪靜,過去得很快。反倒是萬一失了財,那老原肯定摧心肝,撞牆不已。不過因為老原在家不管錢,是那種出門時跟兒子伸手的老媽,沒法估計要「失」多大財,對我才會有這種震撼效應。我身上頂多一兩千,還來不及失就已經被我花光了。
但是感情出問題的時候,那個痛法,我也是經歷過的。一小時像一輩子那麼長。老原不是動作派,所以失戀的時候,就光只垂淚一個動作而已,可以希哩嘩啦哭個沒完,哭了又哭,淚了又淚,簡直像自己就是個自來水廠。現在眼睛這麼小,大有可能就是那時候哭太多的關係。因為飲食無味,睡不了覺,因此非常有效一禮拜瘦十公斤。(我後來不那樣排斥失戀,跟發現失戀可以減肥有關係)
沾到什麼都哭。真是可怕極了的日子,他的衣服,他的用物,他坐的椅子,床上他睡的那一頭,看到了就哭。聽到陳昇唱「把悲傷留給自己」,大哭。聽到黃品源「你怎麼捨得我難過」,大哭。聽到紅螞蟻「愛情釀的酒」,大哭,因為他每次上卡拉 OK 總唱這一首。
因為感覺到自己再也承擔不下去了,要再耗下去,自己大概死路一條,就託朋友轉話,說要見他。他讓我見了。敝人瘦十公斤,他胖十公斤(至少也五公斤),紅光滿面,神采飛揚。覺得「失戀」太愉快了太自由了太美好了。
既然失戀這樣愉快,他為什麼願意回到我身邊,這是永恆的不解之謎。老原直到五十六歲,畢生也不過兩段感情經驗,所以只懂得死去活來。一直到他終於抵死不願回頭之後,才開始認識別的男人。戀愛和失戀經驗比較多一點之後,我發現一個「真理」,就是「失戀有兩種」,一種是歡天喜地,一種是哭天搶地。這跟男女之別沒關係,跟談戀愛的心態有關係。
有人談戀愛是「功能性」的,是拓展人際關係之一種,你不能說他沒有認真去愛,就像你不能說阿扁沒有「認真」在做總統,當然要認真做總統才有可能撈那麼多錢。當然要認真去愛才可以建立「深入」的人際關係。由於功能導向,因之因應不同功能而同時進行不同愛情,實在沒有什麼不合理。而且跟同一個人戀愛總會膩的,schedule 繞一圈回來,原來那個膩的又變新鮮了。說實話也沒什麼不好哇。只要不該知道的人永遠不知道就行,而萬一穿幫,排序上有人「離去」,這個人失了戀,絕不會哭天搶地。很好相處的。不會到你家去把你電腦裡資料全刪掉,也不會去刮你的 BMW 車門,更不會把你家大門門鎖灌強力膠。非常知情達理。而且萬一你又回鍋的話。他還是一樣柔情蜜意的,因為你又變新鮮了。而且難講什麼時候又會需要你的「功能」。
也有人談戀愛是「拚命型」的。我們都被瓊瑤教壞了,以為戀愛就要「一心一意」,「一愛到底」「一心不二用」,這種決心不用備胎,跟你博命到底的戀愛法,失了戀當然就撞牆啦,當然就痛不欲生啦,當然....... 呃,就是你現在碰到的那一大堆狀況。
戀愛時通常是兩個人快樂,但失戀時很少是兩個人不快樂,多半都是一人歡樂一人愁。自己在撞牆的時候,很高比例的情況都是對方正彩蝶一般飛舞。或像老原的經驗,我瘦的都胖到他身上去了。
在感情中,我們時常自以為是,以為自己的痛苦對方知道了會疼惜。錯!對方要還能有「疼惜」這個心理存在的話,便不會讓你品嚐失戀滋味。又有些人以為如果自殺或自殘,對方會覺得負疚,難過一輩子。也錯!你的任何行為如果還能挑動他的感情,他怎麼會離開你?去自殺或自殘,基本上都只是在虐待自己的父母或家人,那個走開的人才管你去死呢!看看報紙,為情自殺的女星一大堆,她們為之喪生的對象,一個個不都是活的好好的?照樣戀愛照樣娶妻。良心這種東西,除非長在自己身上,否則對這玩意的估量,再是聖人,還是稍打點折扣比較聰明。
所以,失戀怎麼這麼恐怖呢?其實恐怖在:這件事情摧毀你,使你懷疑你自己的價值,懷疑自己是哪裡錯了以致招致這種對待,或許也使你懼怕,不能明白為什麼對方前頭能夠那樣多情,而後頭能夠那樣無情。使你沒有安全感,不再能信任自己還可能得到真誠的感情。使你覺得生命中所有狀況失序,不受控制。使你覺得孤獨,被你不明瞭的罪刑所判決,被你最大的依賴拋棄。
啊失戀要怎麼辦呢?
有一段話,我到現在還珍藏著,寫在我的筆記本上。不是這段話能夠提供安慰,而是,每當遭逢到大痛苦,我便會去注視這句話,一個字一個字的看,每次齧心之感出現的時候,就去看它,不過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,不要忘記這才是唯一的真理。
這是達賴喇嘛的話:
「人,心意,以及其他一切所造的現象,每個剎那都在改變,所以一切都有可能改觀。如果情境不變,它們將永遠保留痛苦的本性。我們一旦知道事情總是在改變,即使正經歷困難,也會因為知道情境不會永遠如此,而獲得慰藉,因此不需覺得挫折。事情是永恆的這個觀點,會摧毀我們。」
「事情是永恆的這個觀點,會摧毀我們。」無論多麼恐怖,一定會過去。沒有什麼是永恆的,無論在時間之外,或在時間之內。終必過去。
請依靠這句話,請相信這句話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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